088：报应已经来了

突然，“咚”地一声，顾泽天跪在了地上，像疯了一样的吼出声，“是我该死，我该死，我该死！！”
  林思涵充耳不闻，所有的视线，都凝聚在薄荷身上。
  顾浩玮看一眼大哥，目光调开，跟着她，顺着走廊走下了楼，走出了医院大门。
  花姨走出来，看着痛苦不已的顾泽天，恨得扑过来，照着他背狠狠的拍了两下，“大少爷！你怎么忍得下心，怎么下得去手啊？！”
  顾泽天双手撑在地上，低着头，发出了近似野兽一般的悲鸣。
  花姨哭着，颤手指向他，“虎毒不食子，你却连畜生都不如啊！一个不足月的孩子，你都能剜出她的肾来，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？你只知道儿子性命是命，那薄荷的呢？！你这是亲手要了她的命啊！！大少爷，你以后睡觉能睡安稳吗？你就不怕老天爷的报应吗？！”
  “哈哈哈……”他猛然笑了开，跪在地上的身子却抖得厉害，“报应……报应已经来了……”
  他失去的，也许是他穷极一生都不可能挽回的。
  这算是报应吗？
  算吗？！
  泪水渗入冰冷的大理石地面，刻上了悔恨的烙印。
  外头很冷，林思涵赶紧把大衣敞开，将女儿包在里面，“薄荷不哭啊，马上就回家了呢……”笑笑，边逗着她边往前走。
  顾浩玮就跟在她身后，看到她的样子，浓眉就不曾舒展过。
  “薄荷困了吗？要睡觉了吗？好，妈咪唱歌给你听……”林思涵轻轻晃着怀中女儿，哼着轻柔的歌。
  就在她要穿过马路时，一辆车倏尔驶过，顾浩玮一惊，立即上前，把她扯了住，“小心！”
  司机也是吓了一跳，赶紧踩下刹车，“走路不看车，疯了吧？！”骂骂咧咧几句后，又马上离开了。
  顾浩玮根本没空理他，一颗心全在林思涵身上。她则有些着急的说，“哭了，薄荷哭了，怎么办，浩玮，薄荷哭得好厉害啊……”
  顾浩玮低头看一眼她怀里动也不动的小婴儿，心痛如刀割，却还是咬了咬牙，沉着声音说，“薄荷……已经不在了。”
  尽管残忍，她却要面对。
  “不在了？”林思涵眨巴下眼睛，随即举起薄荷，“她不是在这里吗？怎么能说她不在呢？”
  他将眉拧得更紧了，抓住她的手腕，一字一句，“逃避只会让你更痛苦！”
  林思涵甩开他的手，摇摇头，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  转过身，低下头，声音压低，“薄荷，玮叔叔好奇怪，我们不理他，我们回家去……”她边走连哼唱着摇篮曲，安然的享受在母爱的释放之中。
  顾浩玮一咬牙，几步上前，挡在她身前，“如果，你现在不面对现实，以后，你会更难以走出！”
  林思涵朝后面缩了缩，“浩玮，你今天好奇怪啊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，你别挡着，我要带女儿离开这里……她身上好冷，要赶紧回家才行……”
  她往左边走，顾浩玮便挡住左边，往右走，他就挡在右边。最后，林思涵怒了，“顾浩玮！你到底想怎样？”
  顾浩玮上前一步，眸光闪烁着，“看看薄荷，看看她，她已经去了天堂……”
  “你在说什么鬼话！”林思涵突然吼出声，一只手推着他，“你让开！你再胡说，我真的会生气的！”
  顾浩玮倏地按住她的双肩，“别再折磨自己了！小涵，让薄荷安心的离开吧！她在天上看着你呢，她会心疼会不安！”
  林思涵眯起眼睛，目光迸出一丝憎恨，“别跟我说什么薄荷离开了！别跟我说什么她在天上！她哪里也不会去，她就在我身边！现在，让开！”
  她撞开了他，搂紧怀里冰冷的尸体，转身就朝着回家的方向走，“薄荷……你会永远跟妈咪在一起对不对？永远都不会离开的……”
  顾浩玮拧紧了眉，扯住她，将她怀里的薄荷抢走，转身就往医院里面走。
  “不！还给我！还给我！！”林思涵扑过来，拍打着，想要抢回女儿，“薄荷生病了！你不能带她走！不要……不要……有人想伤害她，有人想要取走她的肾……还给我！把女儿还给我！！”
  顾浩玮头也不回的就往里走，她追着，突然跟台阶绊倒了，“啊……”
  顾浩玮停下脚步，背对着她，缓缓的，终于转过身。
  林思涵双手撑在地上，膝盖之前就肿得厉害，这会更是爬不起来了。她抬起一双泛着水雾的眸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，“把女儿还给我……她现在真的好危险，到处都是坏人，想要抓走她，想要她的肾……”
  顾浩玮垂下眸，望着怀里安然沉睡的漂亮小女婴，眼眶湿了，“不会再有了，她会去一个美好的地方，在那里，她会变成小天使。”
  “浩玮……”林思涵撑着站起来，小心的走过去，伸出双手，“把薄荷还给我好不好？我只剩下她了……你不能把她带走……”
  说到最后，她伤心的哭了起来，“我知道被妈妈丢弃是什么滋味，所以，我不会丢下我的孩子……我不会让她像我一样长大，我会是个很负责任的母亲……把她给我吧……”
  上前一步，手指刚好能触到他怀中的女儿，她欣喜的又笑了开，“你看！浩玮，你快看，薄荷在朝我笑呢！”
  顾浩玮咬紧牙，退后一步，“小涵，该面对了。”
  转身，大步走进去。
  “薄荷！”林思涵追了上来，“还给我……把女儿还我……”
  顾浩玮神情紧绷，走回去，将薄荷的尸体交给花姨。
  花姨哭着接过来，“才这么小……才这么小……哪怕是我替她也行啊……”
  “花姨，把薄荷给我！”林思涵上来要夺，他则转过身，拦住了她，深吸一口气说，朝她轻轻一笑，“小涵，薄荷饿了，要吃点东西，你让花姨去喂她好不好？”
  林思涵怔了住，抬头看他，然后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，“好……”
  顾浩玮回头，看了花姨一眼，后者会意，强忍住泪水，抱着薄荷离开了病房。
  林思涵就安心的坐在床上，眼睛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，专注的等花姨抱着女儿回来。
  顾浩玮走上前，蹲下身，昂起头望着她，伸手抚过她干涩的唇，轻声说，“小涵，你这么年轻，以后还会做妈妈的。”
  她摇头，一笑，“我有薄荷就够了。”
  顾浩玮握住她的双手，不再强迫她接受什么，而是温柔的说，“我会陪着你。”
  林思涵的视线始终盯向门口，耐心的等待着。
  直到，天微明，晨曦微露，花姨和薄荷还没有回来。
  她开始着急了，轻轻的推着顾浩玮，“浩玮，薄荷怎么还没回来？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？”
  顾浩玮垂下了眼眸，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才凝向她的急切，“薄荷不会再回来了，她去了天堂，离开了我们……”
  “不，你在瞎说，这怎么可能？”她苍白的笑着，转过头，双手撑在床上，长发垂下，挡住了她的脸，“不可能，不可能……你们都是骗子，都是想要伤害我女儿的骗子！”
  顾浩玮想要拉住她，她却像受到了惊吓，“别碰我！！”
  他的手僵住，凝向她的目光，满是怜惜，用着轻柔的嗓音，试图安抚她，“永远，我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你。”
  林思涵猛地起身，冲出病房，发疯似喊着女儿的名字。
  “薄荷！”
  顾浩玮心疼的闭上眼睛，再睁开时，那里是被伪装过的淡漠。
  他没有再阻止她，而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，不让她跌倒，不让她受伤，却允许她疯了一样的发泄。奇怪的是，除了一些好奇的病人家属，医院里居然没人敢拦她。
  “你在哪？你在哪啊？妈咪在这里……”
  她再也跑不动了，她蹲在墙角，头抵头墙壁，呜咽的哭了开，“浩玮，我找不到薄荷了……她在哪，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？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，什么信你的……”
  他走近，把她搂在怀中，轻轻点头，“好，我们去见她。”
  “真的？”林思涵很高兴，立即抹掉眼泪，“现在就去！”
  他摇头，“你得先答应我，要先吃点东西，然后睡一觉。我保证，睡醒后，你就可以看到她了。”
  林思涵狐疑的瞅着他，“真的吗？”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眨巴下眼眸，她又笑了，“嗯！”
  他牵起她的手，将她带回病房，脱下她的鞋子，双腿抬到床上，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，“现在，闭上眼睛。”
  她倒也配合，乖乖的闭上眼睛，噙着一抹浅浅的微笑，“记得你答应过我的，起来后就要带我去见薄荷。”她太累了，才刚闭上眼睛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  他俯下身，贴近她的耳边，“我记得。”
  迷迷糊糊的，她感觉有人在处理她身上的伤口，隐隐的疼，最后，又是一片冰凉。
  她睡得沉沉的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也忘记了之前种种，依稀，只感觉到唇上有一片温热划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