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藏鹭 第78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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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很是无情。 ??垣陵的晚间寻常时候往来的人并没有很多,但是因为此时到了初夏,晚间正巧是不冷不热的时候,所以路上也还算是热闹。 ??这里的人大多都互相认识,这乍然来了这么一对实在说得上是出众至极的人,难免惹人注目。 ??明楹来到垣陵以后大多都是头戴帷帽,所以哪怕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,见过她相貌的人也并不算是很多,乍然这般出现,旁边卖荸荠的小贩看得有点儿呆,才不过看了两眼,就感觉到自己背脊上顿时生了一点儿寒意。 ??傅怀砚跟在明楹的身边,漫不经心地朝着旁边的人瞧了一眼。 ??原本还在一旁悄悄觑着的人也感觉到一点儿来路不明的危险,连忙张罗着自己手上的事情,不敢再看。 ??垣陵的面馆开在街边,上升的白雾从汤锅之中散逸开来,原本还在各个桌边张罗的妇人瞧见明楹与傅怀砚,连忙上前热切问道:“两位是要吃面不?咱们这可是在垣陵开了几十个年头的老面馆,价钱公道,各种浇头都有的!” ??她定睛一瞧,才看清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,热切的面容一瞬间带了些诧异,“哟,这两位不是垣陵人吧?若是垣陵当真有两位这么个神仙样的人物,我哪里能不晓得!我在这垣陵活了几十年,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登对般配的夫妇,两位贵人这是来垣陵走亲戚的?” ??傅怀砚蓦地轻笑了声,散漫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明楹。 ??明楹耳廓有点儿发红,她也没有反驳,只是对妇人道:“劳烦来两碗三鲜面。” ??妇人麻利地答道:“好嘞!” ??她利落地将手中抹布拿在手里准备收拾一下桌子,突然听到方才那个贵气逼人的郎君开口道:“一碗不必放小葱。” ??妇人应声,对着站在汤锅前的人大声道:“两碗三鲜面!一碗不放小葱!” ??她动作熟稔地将桌子擦完,然后对着明楹道:“小娘子与小郎君坐在这里稍微等会儿,一会儿就上面来了!” ??她站在一旁,还说些吉利话:“我啊,会看面相的,瞧着这两位就知晓贵气逼人,日后必然是有大造化的!这么登对,以后也是和和美美,白头偕老呢。” ??她说完这些话就将抹布拿在手里,转身离开了。 ??傅怀砚腕上的檀珠手持被他取下,他拿在手中缓慢地转了一下。 ??他问道:“皇妹方才为什么没有反驳?” ??“什么?” ??傅怀砚低眼看她,“孤以为皇妹会与那位妇人解释,说孤是你的兄长。” ??明楹被他一瞬不瞬地看着,有点儿心慌地将竹筒里面的筷箸取出,仔细地用湿帕子擦拭了一下,递给傅怀砚,小声反驳道:“那皇兄对我做的事情,也不像是兄长所为。” ??傅怀砚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下,散漫地哼笑了下。 ??明楹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昨日川柏对自己说的话,突然问他道:“皇兄从前曾去过边关,边关是什么样子的?” ??傅怀砚在桌上的手指突然顿住,“皇妹突然问到这个……想去?” ??边关这样的地方,明楹从前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。 ??很多地方,即便是书中描摹再多,也远比不上是身临其境。 ??明楹想了想,然后点了点头。 ??“和孤去可以。”傅怀砚顿了顿,“要是和别人,皇妹想都不用想。” ??他话音刚落,面馆妇人就端着两碗面走近,面上带着些歉意的笑意,对着明楹道:“不好意思了小娘子,方才我家那位一时洒得顺手了,两碗都洒了小葱……” ??她将碗放在桌上,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抹了抹,“要不让小郎君在这里稍等片刻,再做一碗给你们送过来,收你们两碗的钱!” ??面放久了要坨了,其实明楹忍一忍,也能吃下小葱。 ??况且今日是傅怀砚的生辰,她不想再麻烦,只轻声道:“不必了,无事。” ??妇人还站在这里连连道歉,“诶呀,这事实在是我们做的不好,小娘子莫怪,下次来我们这里吃面,再给你们送一碗。” ??明楹摇了摇头,只道无事,视线再次转到傅怀砚那边的时候,却看到他已经低眼将碗中小葱一一都挑了干净。 ??他素来矜贵非常,即便是做着这样细碎平常的事情,都实在是赏心悦目。 ??他将自己面前的碗推到明楹面前,手指提醒一般地,在碗边轻轻叩击了一下。 ??好似只是很稀松寻常的一件事。 ??站在一旁的妇人瞧着这位郎君的动作,面上也不免有些诧异。 ??毕竟他这幅模样,恐怕就连上京来的大官都未必会有这样的气度,而这么一个人,却纡尊降贵一般地亲手为自己的娘子布膳。 ??实在是少见。 ??蒸腾而起的热气萦绕在周身,嘈杂的垣陵街市之中,喧嚣骤然好似潮水一般地远去。 ??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人,其实这和明楹印象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出入太大了,以至于她这些时日还是有点儿不真实的恍惚感。 ??少年时她遇到的那个相貌出挑的阿兄,这个出生起就赞誉加身,为人称道的太子殿下,此时坐在不知名小城的初夏之中,周身被烟火气充斥。 ??坐在她的面前。 ??如傅瑶所说。 ??上京城能有几位贵女没有对他动过心。 ??明楹此时抬眼看他坐在垣陵晚间氤氲的热气之中。 ??她想。 ??大概,的确并不只一点。 ??作者有话说: ??看到宝贝在问什么时候傅狗不憋,反正不会太晚啦,我连具体的情节都想好了,但是还没写到(跪) ??净身就是把来福蛋嘎了的意思。 ??红包ovo ??第65章 ??明楹幼年时在颍川住过些时日, 在颍川的习俗之中,生辰的时候是要吃长寿面的。 ??意在年年岁岁,也意在福泽连绵。 ??傅怀砚见明楹迟迟都没动, 只是有点儿愣地盯着自己看, 他撑着下颔, 另外一只手在桌上轻叩了下,“回神。” ??他低眼看她,“皇妹。孤有这么好看?” ??明楹一下子恍神,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, 只嗯了一声。 ??片刻了才想起他方才说的是什么话,待看到傅怀砚闷声笑了以后, 破罐子破摔道:“皇兄自然,很,好, 看。” ??傅怀砚不急不缓地接着问道:“有多好看?” ??怎么还没完没了了。 ??明楹继续破罐子破摔, 突然看着他, 小声道:“对皇兄情根深种, 非你不嫁,暗自心悦, 仰慕许久,一往情深,一片痴心, 用情至深的,那种好看。” ??她说着很轻地拽了拽他的小指,“这样可以了吗?” ??可以, 怎么不可以。 ??傅怀砚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, 很是虚心接受的样子, 随后才道:“皇妹对孤的话记得倒是很清楚。” ??明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,原本也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这么波澜不惊地就承认了。 ??傅怀砚看着她,又道:“若是皇妹的话……以色侍人,也不是完全不可行。” ??垣陵的晚间灯火阑珊,他坐在人间烟火之中,眉眼被蒸腾起来的雾气浸染。 ??明楹心下漏了一拍,掩饰一般地拿起筷箸,正色提醒道:“……面快坨了。” ??明峥从前作为国子监祭酒,素来都很有规矩,用膳的时候不得言语。 ??即便是明楹孤身在春芜殿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规矩,也依然将从前在家中的戒训铭记在心。 ??他们都没有再出声。 ??原本模糊的邻桌交谈声在这个时候明晰起来。 ??“诶,那县令府上好像是当真没人了,昨天我还瞧见那袁县令在衙门里面呢,身边乌乌泱泱跟着他的走狗,这都今日了,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,怕不是当真得罪了什么仇家,现在——” ??那人手在脖颈上比划了下,又对着天上指了指,“啧,当真是人在做啊,天在看。” ??“谁说不是呢,”有人接茬,“只是,这袁县令往日里不是一向都对那芜州刺史百般拍马屁吗?现在这袁县令出了事情,那刺史知晓有人敢落他的面子,岂不是要将那人追究到底?” ??“那芜州刺史和袁县令当真是一个粪坑里面出来的,平常的时候就狼狈为奸,”那人狠啐了声,“落了他的面子,恐怕铲除袁县令那人,多半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。” ??“唉。”旁人叹了口气,“那倒也是,这整个江南道,除了广陵和姑苏的那两位刺史,这位芜州刺史在江南就是三把手,在芜州几乎就是一手遮天,也不知道那位义士能不能逃得过。” ??“毕竟这好说歹说,也是个朝廷官儿呢。” ??傅怀砚用膳时候很斯文,听到这些话也丝毫没有任何反应。 ??显帝在时,不少地方官吏卖官鬻爵成为常事,这芜州刺史既然是借此升任,有这样的行径也并不稀奇。 ??明楹咽下一口面,手指戳了一下傅怀砚,问道:“之前那个袁县令……皇兄是怎么处置的?” ??傅怀砚手往后稍微抬了抬,明楹还有点没看懂他在做什么,就看到川柏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傅怀砚的身后。 ??然后将手中的琉璃杯盏递给傅怀砚。 ??傅怀砚将杯盏放在明楹面前,“小心噎着。” ??然后才慢悠悠地回她方才的问题道:“杀了。” ??这么处理倒是也很寻常。 ??明楹也并未诧异,只是看到此时又悄然无声地退走的川柏,有点儿好奇地问道:“川柏跟在皇兄身边……一个月多少月例?” ??傅怀砚突然看她,然后笑了下,“皇妹这是在,查账?” ??明楹只是看川柏寻常什么时候都做得这么妥当,有点儿好奇他的月例,没想到他问及这个。 ??傅怀砚散漫地接着道:“只有东宫的女主人才能查孤的账,皇妹想好了?” ??明楹筷箸拿在手中,她想了想,回道:“我也只是随口问问。” ??傅怀砚哼笑了声,很快又道:“规矩虽如此,但若是皇妹问的话,孤也不是不能破一次例。” ??他顿了顿,“川柏作为孤的贴身长随,月例三百两。” ??三百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,至少也够一家人四五年的开销了。 ??无论是在上京还是在江南,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,何况这还只是月例。